［七巧便利店/03：00］碧根果
00.
黄明昊剥了半个年头的碧根果。
都跑进了朱正廷的嘴里。
01.
黄明昊家搬过来的时候，朱正廷在的整个村都跑到村门口看。
据说是城里来的小少爷，也不知道长个什么样子。
朱正廷家就住在村口边，趴在阳台上就能看到村口北边儿刻着村名的大石头。
朱正廷直到最后还记得，黄明昊来的时候，他就抱着自己家的小黑狗站在阳台上踮着脚看着他。
长得可真好看。
小少爷看起来挺不好相处，朱正廷想。
小小年纪没事臭着张脸做什么，跟村里人都欠了他五百万似的。
跟小少爷打好关系似乎有点困难，朱正廷遗憾的抱紧了怀里的小黑狗五百万。
好想和他一起玩啊。
02.
村里人向来朴实，每家每户都约好往小少爷的家里送点东西。朱正廷听去过的人说，小少爷的妈妈说话很温柔还很漂亮，来的匆忙东西都没有备全，多亏了有村民们照应着感激的不行。
想着那天在村门口看到的温婉女人的样子，朱正廷抱着小黑狗咧嘴笑的开心。
母亲温柔的话，他就不用害怕去小少爷家里送东西啦。
朱正廷的父母都外出打工，只留下朱正廷和爷爷在家里过日子，爷爷腿脚不方便，朱正廷和小少爷家又一个村北一个村南，自然是朱正廷自己背着一个小麻袋往黄明昊家里送，
“是正廷么？”开门的女人声音柔柔的，和初次见面一样好看。穿着亚麻的长裙子，是在村里朱正廷鲜少见到的料子。
朱正廷被黄妈妈看的有些脸红，放下小麻袋害羞的挠了挠头：“姐…姐姐好。”
似是被这一句姐姐逗笑了，女人笑的很好看，伸出手来摸了摸朱正廷的小脑袋瓜：“傻孩子，得叫阿姨啊。明昊都和你差不多大了。”
“明昊是…？”朱正廷歪歪脑袋。
说到明昊的时候，女人的脸上带着浅浅的温柔和流露于表的骄傲：“是阿姨的儿子哦，我喊他出来和你一起玩儿。”
小正廷还没盘算好怎么和新朋友打好关系呢，被黄妈妈一说吓得直摆手：“不用不用阿姨！不要打扰明…”
话还没说完，里屋的门被人打开，出来的人可不就是小少爷。
小少爷还是那副样子，冷着一张脸靠在门边看着他，吓得朱正廷直哆嗦。
“阿…阿姨这是我们家自己地里种的玉米，很…很甜的我先走了阿姨再见！”
小正廷和小明昊糟糕的第一次见面，就以朱正廷的落荒而逃作为结尾。以至于在两人混熟了之后，黄明昊经常拿这个嘲笑他。
朱正廷撒蹄子就跑，也不看路通向哪，反应过来后已经跑到了镇上的学校门口。
镇上就这一所学校，是初中部和高中部在一起的综合学校，虽说教学环境比不过城里，但教学质量和成绩可不比城里差。朱正廷就是今年的高二生。
停下步子才发觉自己跑的两腿发胀，一屁股坐在学校边的路牙石上。
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
“丞丞别烦我，我刚被吓到小心我打你哦。”朱正廷喘着气，也没抬头看拍自己肩膀的是谁，以为是住在学校边的好友范丞丞的恶作剧，没好气的道。
一道身影挡住了光线，朱正廷整个人被笼罩在阴影里，这人仿佛自带制冷效果，朱正廷甚至莫名的在大夏天感到了一丝清凉。
“我有那么吓人么。”
有点低沉的声音在头上方响起，很陌生的声音，很好听却没带着什么情绪，虽说是个问句，但结尾的语气百分百是个句号。
朱正廷的身子瞬间僵硬，视线机械地往上移，小少爷的脸背着阳，那双好看的黑眸正一动不动地看着他。
朱正廷和黄明昊的第一次对话，以朱正廷划破寂静学校上空的一声惊叫结束辽。
惊叫的结果就是，黄明昊和朱正廷一起坐在路牙石上，朱正廷手里还捧着黄明昊“赔罪”递上的可乐。
“你…你怎么跟过来了？”小心翼翼地抿了口可乐，朱正廷小声问道，模样可怜的像黄明昊以前家里养的那只总是给他撒娇的小猫。
黄明昊耸耸肩：“被我妈赶出来了，说我把你吓走罪过很大。”
“没没没有！”朱正廷的头摇得像个拨浪鼓：“我只是好久都没有见过陌生人了…”
黄明昊拿着自己的那罐可乐，单手一勾拉开了易拉罐昂起头喝了一口。冒着气泡的饮料带着还没消散的凉意滑过喉咙，连着说出来的话都附着几分甜意：“我还以为你怕我。”
“没有！你长得很好看的。和阿姨一样好看！”像是急着想让黄明昊相信他，朱正廷语速飞快连着手脚一同给用了上。
就差四指朝天发个毒誓。
可能是当时的朱正廷太可爱，黄明昊没绷住笑了起来。
小正廷眨巴了两下眼。
“我觉得你还是笑起来更好看。”
那双黑眸里的笑意更深了，黄明昊朝着朱正廷伸出了手，手里有一个扁长椭圆状的果子。
“这是啥？”朱正廷接过小果子端详着，看了半天也没个结果，索性歪着头瞅着黄明昊。
可能是没想到朱正廷没见过，黄明昊愣了两秒又伸手把果子拿了回去，手一用力淡棕色的果壳便裂了缝，修长的手指轻轻拨弄着，再回过神就是和核桃很像的整个的果仁儿。
“是核桃么？”接过黄明昊递过来的果仁儿塞进嘴里，吃着吃着就自己否定了自己：“比核桃好吃欸！”
“这是碧根果，在城里的七巧便利店买的。”黄明昊把另一个果仁放进嘴里，不算脆的果仁儿在嘴里散发着香醇的甜意：“喜欢吃的话，我下次再给你带。”
“那我给你带我自己做的红糖粑粑吧！”朱正廷冲着黄明昊咧嘴笑：“别嫌弃它名字不好听哦，我做红糖粑粑可好吃了！”
朱正廷的笑是这个村子的样子，不染城市的喧嚣，没有市侩算计，有的只是蓝天白云间黄明昊的倒影。
纯粹的让人想要靠近。
“好。”
02.
开学那天，交好作业的朱正廷趴在座位上看到往教室里走来的身影时瞪大了眼睛。
在他的记忆里黄明昊要比他小上几岁，本以为会去初中部读书，怎么跑到高二来了？
黄明昊还是那副“小少爷”的样子，冷着一张脸惜字如金，自我介绍的时候也只有三个字。
黄明昊。
鬼使神差地，朱正廷举了手。
“老师，我跟黄明昊坐同桌吧。”
03.
“你怎么来这儿了？”见着老师出了门，朱正廷戳了戳臭着一张脸的黄明昊小声问道：“你的年龄不应该去初中部么？”
黄明昊正在解决一个碧根果，话也没过脑子随口说道：“我听说你在这儿。”
在朱正廷一声疑惑的单音节里全是反应过来，素来没什么表情的脸可疑地浮上了点红，很有辩解嫌疑地嘀咕了一句：“我在原来的学校上的就是高一，该升高二了…”
没给朱正廷反应过来不对劲的机会，黄明昊伸手把剥好的碧根果塞进朱正廷想说话的嘴里。
嚼着甜甜的果仁儿，朱正廷果然大脑成功地不运转了：“我发现你好厉害啊！我剥核桃的时候都不能剥一个整个的出来。”
黄明昊低头不着痕迹地勾了勾唇角，语气里带着点点自嘲的味道。
“因为他，爱吃啊。”
“谁？”
“没啥。”黄明昊摇摇头，从兜里又摸出两个碧根果：“还吃吗？”
“吃！”
两个人似乎达成了什么奇妙的默契，上课的状态就是朱正廷听课黄明昊剥碧根果。
当然，只是剥而已，绝大半都塞进了朱正廷的嘴里。
“你都不听课的么？”朱正廷上课一嘴塞得满满当当地，小声低头问着手指飞快地黄明昊。
黄明昊抬头看了一眼他，又低下头去接着剥：“我听课你就没得吃了。”
朱正廷一急动作就大了点，讲台上的老师眼尖，一个粉笔头准确无误地招呼到朱正廷的额头上：“朱正廷！起来告诉我这道题的答案是什么？”
朱正廷慌乱咽了嘴里的东西站了起来，跟着黑板上的对勾函数大眼瞪黑板一脸懵逼。
垂在桌子下的手被人轻轻牵了起来，黄明昊的手有些凉，指尖划过手心的感觉。
有点痒，朱正廷想。
像根小羽毛在心间晃来晃去，说不上来的有些陌生的感觉。
却意外的喜欢。
黄明昊在他手心写的数字，朱正廷没有犹豫报出了出来，老师见说对了答案，平日里朱正廷又是标准的优等生班长，也就没再追究下去。
“哇塞黄明昊！剥碧根果有助于学数学的么！”坐下来的朱正廷饶有兴致甚至有点雀跃地问着黄明昊。
黄明昊剥碧根果的手指肉眼可见的滑空了一下。
同桌小哥哥太傻了怎么办，在线等， 挺急。
04.
朱正廷总是夸黄明昊长得好看，然而对自己的颜值似乎一直有着错误认知。
说是错误认知。
黄明昊揉了揉因为无语而突突的太阳穴，旁边的这个人这个月已经第二次把小女孩递情书的行为误解成交给班长的班级意见信了。
放在城里，小女孩围上来岂不是会被他以为是让他扫二维码做推销的？？
此时的黄明昊需要翻个白眼儿。
这他妈不是智商的事儿，这纯粹是情商低。
看着红着脸支支吾吾跑到朱正廷面前的小女孩，黄明昊心里没来由地一阵不爽，低头不吭声地剥着他的碧根果再没好气的塞进朱正廷嘴里，旁边的小孩习惯性的张嘴被投喂再闭嘴咀嚼。
当然，看到朱正廷一脸正气地告诉小女孩。
“好的，我会帮你把意见信交给老师的。”
真得劲。
没啥悬念的，小女孩转脸就跑，朱正廷挠挠头也不知道为啥跑那么快。想了几秒索性不问了，转过头来问着黄明昊。
“咋了啊？”
“什么咋了？”黄明昊还沉浸在小女孩被朱正廷气跑的莫名快感中。
朱正廷两个手托着黄明昊的脸，让黄明昊的眼同他对视：“你刚刚生气了。”
黄明昊剥碧根果的手指停了下来，有点惊讶地看着朱正廷。
“你怎么知道的？”
“感觉到的。”朱正廷说的理所当然：“你就是生气了。”
黄明昊低下头低低地笑了起来。
“你笑啥？”朱正廷急了，天生就白的小脸涨得有点红。
“没啥。”
他的情商很低，可偏偏对他的情绪敏锐的不行。
“喂朱正廷。”黄明昊轻声道。
“逃课去玩儿么？”
05.
看着前边的黄明昊脸不红心不跳得对老师说他有事得回家，朱正廷这种好孩子都悄咪咪翻了个白眼儿。
“有什么事？”
“家事。”
“为什么朱正廷要跟你回去？”老师皱皱眉头，一脸不相信地看着黄明昊。
“我刚过来，每天上学都是朱正廷来接我，我在这个村里不认识路。”黄明昊说的面不改色。
放你娘的螺旋狗屁！朱正廷又翻了个白眼儿。
第一次见面追到学校门口又自己晃悠晃悠回家的不是他黄明昊么？
不是么？？
不管是不是，这假就他妈莫名其妙请掉了。
看着两手背在脑袋后边的黄明昊，朱正廷一脸无语。
好学生小正廷的第一次逃课就贡献给了黄明昊。
“朱正廷。”听到自己的名字，朱正廷刚抬头措不及防的被搞了一鼻子奶油。
这人不知道什么时候从路边买的廉价奶油杯子蛋糕，平日里他们俩从来都不吃的那种，直接糊了朱正廷一整鼻尖。
“呀！黄明昊！”朱正廷瞬间炸毛，黄明昊笑嘻嘻地拔腿就跑。一前一后追到玉米地里。
城里人很罕见的蓝天白云，不是很热的天气配着乡村里独有的泥土气息，少年打闹间的汗水都显得尤其地珍贵。
黄明昊有洁癖，却被追过来的朱正廷一把按在了玉米地里。秸秆碎挂在黄明昊的后背，外套上粘满了长长短短地秸秆渣滓。
青草的气息混着朱正廷身上独有的奶香，闯进黄明昊的鼻子里横冲直撞给撞乱了心智，连着背后膈人的小石子都被黄明昊选择性的忽略了去。
身上的重量和蹭在颈边儿的朱正廷的小发旋儿。
黄明昊好像知道自己为什么刚刚会不高兴了。
他的碧根果，只想剥给朱正廷吃。
“起来，压死我了你。”拍拍压在身上的朱正廷的小屁股，黄明昊无奈的道，这小妖精啥都不知道，在自己身上蹭来蹭去，苦的可是黄明昊自个儿。
朱正廷在黄明昊身上打了个滚儿，就这姿势和黄明昊并肩躺在玉米地里。
“喂黄明昊。”朱正廷歪过头看着正看着头上蓝天的黄明昊。少年总给他一种年少老成的感觉，仿佛不属于这个年龄，甚至不属于这个村里。
他的眼睛不像村里人的眼睛，不是平日里抬头会见的蓝天白云，总是带着一些朱正廷读不懂的东西。
朱正廷没有喜欢过人，村里素然单调的生活让他不懂何为倾心。
只是这个随身兜着碧根果的少年，让他本能的想要靠近。
再了解他一些，再靠近他一点。
很想进去看一看，这个看起来孤僻却总对着他温柔地像四月风的少年。
“他是谁？”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黄明昊愣了两秒，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哪个他。
是自己剥碧根果时，曾说过的他喜欢吃的那个他。
黄明昊看了朱正廷很长时间，那双清澈的眸子带着疑问的色彩同他对视。黄明昊突然间有种冲动。
一种遮住那眸子的清澈，不让他染上自己身上世俗间的污秽物的冲动。
时间对持很久，久到朱正廷觉得自己的问题太过唐突，眸子里的光暗下大半。
欲放弃之时，黄明昊缓缓的开了口：“我是私生子。”
朱正廷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同自己躺在一起的男孩，而黄明昊似是怕朱正廷不知道这个词汇一般，追加解释道：“我妈介入了别人的家庭，然后生下了我。”
“说白了就是见不得光的身份，我们来这里也就是为了避风头而已。”黄明昊的语气很轻，话语间甚至摸不出什么感情。
但只有朱正廷懂，那寥寥几句里有些怎样无奈与悲伤的情绪。
“那阿姨…”
“她不知道我知道这些。”黄明昊勾唇笑了：“她只是告诉我我爸在外做生意。”
“而我说的他，就是指我那位父亲。”
“我见过他为数不多的几次，他很喜欢吃坚果。”黄明昊话点到此，剩下的事情不用说朱正廷也知道是什么。
为了生活的更好，所以卑微地要去讨好。
学会自己不会的技能，做到让名义上的父亲满意才能让母亲过上更好的生活。
一瞬间，在这个少年自己揭开伤口给他看的瞬间，朱正廷似乎明白了所有黄明昊身上的淡漠性子同少年老成的来历。
他要长大，才能在这种岌岌可危的关系中拥住他的妈妈。
泛上没来由的心疼，朱正廷伸手勾住了黄明昊搭在他手边的冰凉的手。像个小火炉，横冲直撞地闯进了黄明昊地心里燎了一片原。
朱正廷什么都没说，他知道黄明昊的性子不需要安慰怜悯同情。
他想说什么，黄明昊都会懂。
“我没事。”少年勾勾唇，仍是那副风淡云轻的样子：“该长大了。”
“我很久没见过我妈妈了。”朱正廷突兀地开了口，黄明昊很久以前就听说朱正廷的父母都在外打工。
“工作太忙回不来么？”
朱正廷笑着摇头，那双眸子里含着少有的悲伤：“我爸回来过很多次。”
“妈妈刚出去的第一年，她还经常回来看我，后来的次数便越来越少了。”
“怎…”
“每月寄回来的钱还是两份，而且我妈的那份要比我爸的那份多不少。”
“以前不懂事，看到只有爸爸回来多嘴问过两句妈妈呢，我爸也只是支支吾吾搪塞过去。”拉着黄明昊的手紧了紧，像是想从紧握的手里找到一份温暖和安全感：“后来大了，就都知道了。”
“他们离婚了。”
该会是什么样呢？或是被花花世界迷了眼，在人群中放开了那双与自己一同从山村里挣扎出的手，转身投向体面或是辉煌。
而那个从她怀抱里慢慢长大的孩子，就这样被她搁置在她的曾经，不知是否是为了爱。
但绝对是因为自私而成的伤害。
黄明昊的手轻动，在小小的草丛里同朱正廷的手十指相扣。
两个在冬天行走的孩子，抱在一起，就不冷了。
黄明昊和朱正廷都知道，这个带着少年叛逆与顽皮而逃课出来的下午，交换过悲伤，似乎有什么不一样的东西在不知不觉里滋生出来。
黄明昊松开手里软玉般的小手，伸进校服口袋里掏出两颗碧根果：“吃不吃？”
“你喂我。”草地上的小孩调皮一笑，冲着黄明昊嘟了嘟小嘴。
模样可爱的让黄明昊想吻下去。
手指翻飞地剥着碧根果，饱满的果子放进了朱正廷微张的嘴里。
“我以后只剥给你吃。”
承诺不必很大声，黄明昊也不知朱正廷能否听清。
十六七岁的年纪，脱口而出的承诺虽是幼稚却格外的认真。
我不会抛下你，在茫茫人海里抓住你的手只会走向你，拿着你爱吃的碧根果一点点剥开来再塞进你的嘴里。
一塞便是一辈子。
朱正廷听到了。
06.
那天下午后，关系似乎又变得不一样起来。一切如常，一切却又变了样。
同龄少年间简单的触碰变得不自然了起来，偶尔靠很近的距离，喷在锁骨上的气息都会让朱正廷的耳根浮红。
至于两人之间习惯性的碧根果投喂，一如既往的自然。但那柔软的唇瓣同指腹相贴的触感，却每每让两个人的心尖都带着别样的悸动。
寻常下午放学后，教室里的同学陆陆续续地离开，平日素来是放学积极分子的黄明昊却出奇地在位上一动不动地剥着碧根果。
“黄明昊，走了啦！大家都走光了！”身旁的朱正廷做好值日收拾好书包，看这仍在位上一动不动剥着果子的黄明昊不禁伸手晃了晃那人的肩膀：“你咋啦？怎么不理我？”
手中的果实被放进黄明昊自己口中，两人的座位偏后靠墙，就这姿势朱正廷回神间已经被黄明昊摁在墙上。
“你干…”朱正廷下意识的挣扎，却发现他跟黄明昊的力量差距似乎不止一星半点。
话未说完，朱正廷便瞪大了眼。唇上传来的触感，面前放大的是黄明昊闭着眼的俊颜。
有什么东西从朱正廷因为惊讶而微开的牙间闯进。
是那颗碧根果。
蜻蜓点水般，黄明昊啄了下朱正廷柔软的唇瓣便放开了他。
“你怎么…”朱正廷的脸爆红一片，抬头询问间却看到黄明昊有些微红的眼眶。
“黄明昊你怎么了？”认识这个少年那么久，这是他第一次见黄明昊哭。不禁乱了阵脚，也顾不得害羞，手忙脚乱地想去帮黄明昊擦掉快要掉下的眼泪。
“朱正廷。”少年带着泪的眸子一动不动地看着他。
“我要走了。”
四个字，晴天霹雳般砸在朱正廷头上。
他还没有准备面对，没有黄明昊的日子。
黄明昊深吸一口气，迫使自己冷静下来。从书包里掏出一个小罐子。
那是一罐子剥好的碧根果。
“等碧根果没有了，我就回来了。”像是强颜欢笑，不切实际的话被黄明昊说的异常认真。
朱正廷知道，黄明昊没在开玩笑。
扯过朱正廷的书包把罐子放在里面，黄明昊苦笑着想着自己果然还是撑不住与这个小孩离别的场面。
小孩似乎还在消息中没有走出来，下意识开始变红的眼眶同已经开始湿润的眼眸让黄明昊的心里泛上说不出的心疼。
狠下心拿起书包往教室外边走，却被小孩可怜兮兮地拉住了校服外套宽大的袖口。
朱正廷本就松软的声线蒙上一层鼻音，奶里奶气地更是让人的心底软了大片。
“黄明昊…你能不能…不走啊…”
“他离婚了。”黄明昊没有回头，轻声说道。昏暗的教室溜进的夕阳把黄明昊的影子拉的老长：“我们该回去了。”
“黄明昊…你能不能…”身后的小孩扯住黄明昊的手轻轻抖了抖，撒娇般的行为，放在这种情景甚至带着几分可怜的意味。
像是被人抛弃的小兽，可怜兮兮地求着不要离开。
“我必须…”
“你能不能抱抱我…啊？”
几乎是湿软声线侵入耳的一瞬间，黄明昊拽住那扯着自己袖角的胳膊借力把人拥进怀里。
“我会回来的。”黄明昊附在朱正廷耳边轻声道，低头吻掉了朱正廷脸上的泪：“我会回来的。”
朱正廷在校的双人桌终是空了一位，家中的黑漆木桌上却多了一个不是很大的玻璃罐子。
罐子里的碧根果一天天的减少着，那个名叫黄明昊的少年却再也没有陪在他的身边。
高考结束的那个下午，伴着六月已经带着热意的阳光，朱正廷自己走在回家的路上。
那通往玉米地的乡间泥土道上，背着夕阳站着一名嘴角含笑的少年。
两年不到的时间，少年长高了不少。当年同自己差不多高的臭屁孩子，已经长成了一副大人样子。
恍然间，距自己百米的少年缓缓张开了手臂，带着晚间的余晖一起等着朱正廷扑去。
步子无意识地加快，从走，到跑，最后狠狠的扑进了少年的怀里，嗅着久违又熟悉到骨子里的清香气息。
“我回来了。”
六月的晚风轻轻吹过，掠过没有关上的窗户跑进了朱正廷的房里。
房间里整洁的书桌上放着一个干净的玻璃罐子，碧根果早就没了，罐底却放着一张纸。
纸上是黄明昊熟悉的字迹，简简单单四个字。
我喜欢你。
字的旁边，是用黑色水笔画上的椭圆形的碧根果。
那是这个罐子里的，最后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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